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細細想來,對作者很是抱歉,之前翻讀臥斧的作品若不是不慎投奔周公敵營,便是瀏覽數頁直接舉旗投降。臥斧為了文學創作努力之時,我做的卻是購回書籍束之高閣,多年來累積的未讀本數有增無減。

然而《螞蟻上樹》簡直讓筆者大開眼界、一掃陰霾。本作展現作者純熟的筆法及說故事能力,一改先前刻意為之的模仿風格,是本運筆流暢、人物充滿個性和記憶點的硬派推理小說。

書中兩位偵探,一位是出自矯正中學的替身廚師闕一刀,另一位是被警大退學、任職徵信社的丁筱霞,同樣有著不幸的童年遭遇或就學經歷,但也僅是冷冷帶過、不多著墨。全篇故事不是強硬地把國外場景移植到台灣,不是塞進不合時宜的人事物,亦沒有拿起槍械掃射全場的突兀,並非是怎麼死都死別人的兒子、怎麼帥都只帥主角一人的冒險鉅作,而是在台灣也確實行得通的案件和人情世故。章節標題採用同樣的文字長度,很有趣味性。

 

闕一刀看的廣告是螞蟻上樹

丁曉霞哼的歌曲是開到荼蘼

闕一刀走進餐館替主廚代班

丁曉霞接下委託替客戶跟監

……

 

全書共分為十二章,每兩章互為對應,最後一章的標題能與第一章的標題相連結,一方面用標題說故事,增添想像空間,一方面推進劇情,採用音調和詞性對仗添加文學味。倘若是對於情節預示較為敏感的讀者,建議跳過各章標題,不加閱覽。

運用雙主線的方式交叉進行,案件單純,主要事件為直播主意外死亡和嫌疑犯模特兒失蹤。(防劇情雷)原以為只是單純訴說故事,後面卻能連結人物之間彼此的關係,安排具有驚喜感,比如闕一刀和李仁師出同門、唐晶和詹邦德是失散多年的兄妹,誤殺丁筱霞母親的仇人是李仁,即便他只是頂罪的──人物關係的貫串和交錯,更證明作者的寫作功力大為提升。角色名稱雖有任職特定行業搭配特定名字的刻意,但能更加強連結感,比如員警「蔣良光」名字是台語「很兩光」之意,暗指做事不牢靠,而闕一刀及立仁鋒的名字則充滿鋒利感,是廚師的真傳,又有刀光劍影的武俠風味。

故事主軸以外,談論〈東海孝婦〉到《感天動地竇娥冤》的故事傳承,把篇章中不合理的地方舉證出來,彷若閱讀翻案小說,比如竇娥冤是虛構人物,不可能是螞蟻上樹的發明者,畢竟夫家是能借錢給賽盧醫,還是能喝羊肚湯的家庭,用經濟能力提出反證。而這道料理和現實故事串聯,除了反映現今台灣社會現狀,也是中國文學的繼承和延續。

一般的推理小說設定情報作為線索,人物關係有時也是破解的關鍵,然而「味道」成為線索之一,著實符合主角職業設定,是很高竿且貼切的設計。對於闕一刀這個要角,各種對於他的描述都顯得撲朔迷離,這種平面、模糊又無個性的性格,恰好和他身為替身廚師的影子職業相符合,丁筱霞跟他淡淡的曖昧塑造得很到位,不濃烈,但又有點勾引,有冷硬派角色需要沾染點感情的風格。

不知現實中的臥斧是否會做菜,但運用文字燒了好菜也是一絕,其將廚藝的奧妙連結武術的精髓,刀工俐落有如莊子《庖丁解牛》。這一道台灣風味的硬派料理,上桌便吃得精光,令讀者大飽口福、齒頰留香。

臥斧著:《螞蟻上樹》(台北:馬可孛羅,20192月初版一刷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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