櫻木紫乃《愛的荒蕪地帶》.jpg

滿喜歡這本書的,但似乎也是因為這樣,反倒不知從何下筆。整體說來,全書給予讀者的感受充滿矛盾且五味雜陳,好平靜、好波瀾、好惋惜、好適切等,鑲嵌著大時代小人物的滄桑,同時兼具「其實也沒什麼啦」的灑脫。

封面以內文「幸或不幸,或許只是事過境遷後回想起的遙遠景色」為標語,具有畫龍點睛的作用,為小說的走向下了貼切的註解。將死的杉山百合江手中緊握牌位,在老舊的公營住宅中度過人生的最後一程,腐朽、酸臭、無人聞問、斑駁晦澀充盈於字句間,再以妹妹里實、姪女小夜子的對話,或看似不願或心疼疑惑的心情進入建築物裡揭開序幕。而這個故事開端,對百合江而言,卻是人生落幕前的最後一刻。

耐人尋味的是,以倒敘又順敘的方式從頭講述百合江的一生,以及她所選擇及遭逢的每段際遇及愛戀,反而讓畫面整個清亮起來。自厭惡轉為清新,年輕女孩出生在經濟、親情和人情世故顯得荒蕪寂寥的北海道,一生到底能多麼平淡自如,或者能多麼波瀾萬丈。

環繞著百合江的家人們:父親終年酗酒、母親經年無語、三個弟弟跋扈無賴、從系張姑姑家接回的妹妹驕傲倔強,百合江的善解人意拉近了與里實的關係,但也因為家中欠債而被迫拋棄長年夢想,前往車站前的藥房當學徒,踏入了「被迫選擇」的階段。然而百合江仍有為人生放手一搏的時刻,這份堅毅同時也能從往後里實的人生展現出來,只是前者看似隨波逐流且毫無計畫,後者相對顯得意念明確而強烈爭取,但實則她們都掌握著自己的生活,也就是她們無法掌控他人的決定,但都是在自願選擇的狀況下決議了自己的人生道路。

於是百合江拋開家人的束縛,跟隨劇團遠走他鄉。歷經漂泊,和才華洋溢又嬌柔白皙的瀧本宗之介、也許會是個好丈夫的高樹春一、深情守候不踰矩的石黑相遇、相識,卻不只是錯身而過,故事的尾聲,櫻木紫乃操作得非常好,最終陪伴她的「他」會是哪一個,又或者沒有任何一個。姊姊百合江和女兒綾子、理惠,妹妹里實與女兒小夜子、絹子,糾結的手足及母女關係又是從何而來?小說細節將之鉅細靡遺且毫無保留地書寫,自然能體解感悟。

前述所提僅為人物關係,真正的「角色鏈結」和「故事況味」自是深埋於文句中而難以言傳,比如百合江與里實之間的情感,彷若親密而阻隔、恍如疏離卻極為靠近,如此厚實雜沓的描繪,卻只是故事中的其中一條主線。當愛和荒蕪相互構築,形成又溫暖又傷感的人生序列,經歷你我而活成了我們,所能做的彷彿是不帶一絲批判和抨擊,坦然面對生命中的時時刻刻和每一段際遇。這樣想,自在輕快了些。

 

櫻木紫乃著、李璦祺譯:《愛的荒蕪地帶》(台北:博識,201710月初版第一刷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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